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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三月,揚州又邀故人來
——江南隨筆
馬惠娣
(完稿于2009年5月12日)

 

揚州,來我故人也

  揚州之與我,是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我多次與揚州擦肩而過,卻不曾與她直接謀面;熟悉的是,因為揚州數千年來所形成的“書院山長,皆鴻博之儒;庠舍諸生,多俊彥之士”的人文精神曾影響與滋養了一代又一代的人,這其中也包括我。
  說到揚州,最先呈現于我的腦際的是朱自清先生,他不但留下了《荷塘月色》、《背影》等大量的名篇佳作,也留下了“寧可餓死不領美國‘救濟糧’”的民族氣節與道德情操,為國家筑起了挺拔的脊梁,為知識分子樹立了正義與道義的典范。
  說到揚州,《春江花月夜》樂曲悠然入耳,眼前盡顯萬物盎然、江河浩渺、繁花似錦、明月當空、夜色婉然的一派良辰美景。這是中國民間的夢幻曲——自然、平和、含蓄、雋永,令人陶醉怡然。這首樂府出自唐代張若虛之手筆,至今已一千多年,雖歷盡世事滄桑、乃春江月色依舊,然詩篇與樂篇不朽矣!
  說到揚州,“自古江南多才俊,唯有揚州出怪杰”。“揚州八怪”不僅是中國丹青藝術中的門派,也是藝術家個性張揚與創新精神的寫照,更是揚州人文泛彩的生動畫面。江南多才俊,也應該包括潘贊化的不凡舉動,他不僅解救了青樓女子,而且憑著他的膽識與大義造就了當代旅居法國的杰出女畫家潘玉良的一生,也留下了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說到揚州,名宅大院中高懸廳堂的匾額楹聯亦是院中精品與精魂,不僅是其園主為人處世的座右銘,也是留給后人傳家繼業的精神財富。諸如:個園中《清頌堂》“幾百年人家無非積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讀書。”中軸中進:“漫研竹露載唐句;細讀梅花讀晉書”。何園《漢學堂》:“咬定幾句有用書可忘飲食;養成數竿新生竹直似兒孫。”《清美堂》“傳家無別法,非耕即讀;裕后有良圖,惟勤與儉。”等等楹聯以極其簡潔的文字、深邃的思想、別開洞天的文化修養,配以高超的書法藝術,讓人心靈受到震撼,亦讓精神得到洗禮。
  說到揚州,不能不讓人想起名揚天下的“三把刀”,即:廚刀、剃頭刀、修腳刀。
  揚州廚刀可以化平淡為神奇,任何一種拙樸無奇的菜品,只要遇見揚州廚刀,必定是“纖鋒剖出玲瓏雪,薄質雕成宛轉絲”;而那盈尺盤中的花草、動物、風景、人物、掌故被雕琢的栩栩如生、情趣盎然。似凝固的畫、沉吟的詩。
  剃頭刀——揚州的獨門絕技,曾被乾隆皇帝封為“御賜一品刀”。即使在今天,那些愛上澡堂子的老浴客,修修面,欣賞一下師傅那上下翻飛的剃頭刀,亦是一大享受。當今各種洗浴中心只要打出“揚州師傅”的招牌,必是顧客盈門。
  修腳刀,一張城市的燙金名片,也是生意興隆的護駕法寶。只要有揚州修腳師傅在,那可是腳疾即除,福泰安康。這“三把刀”有點象神話,但的確是神話。
  之于揚州,我們只有以“閑看春水心無事,靜聽天和興自濃”的心境撫摸她,品味她,欣賞她,那么她的美便悄然而致你身旁。這是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榮耀,是這座城市的品質與品牌的魅力,是歷經千年鍛造與打磨的城市名片。
  揚州邀我,怎能不來!

訪朱自清故居

  到達揚州的當天,我便去了朱自清先生的故居。
  朱先生的故居坐落在揚州安樂巷27號,在一個很深的巷子內。巷口有一學校,正趕上學生放學,絡繹不絕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說著笑著向各自家的方向走去。
  路遇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與我們同一個方向,問過知道他們是小學四年級的學生。我試想請他們介紹一下與朱自清為鄰的心情。先問:你們知道朱自清是做什么的嗎?倆孩子回答:“不知道”。與我同去的《小康》雜志記者張志故意問到:“朱自清大概是賣菜的吧!”男孩聽過大笑起來,接著說:“朱自清怎么能是賣菜的呢!”孩子的天真,將我們的問話當成真。又說:“賣菜的怎么可能有故居!有故居的人一定是名人。”說著我們到了朱自清故居的門前。門前豎立一塊“故居簡介”,我們邀男孩一同閱讀。“喔,原來朱自清是一個散文家……”男孩像是恍然大悟。我們又問他,“你每天上下學就不曾停下腳步看看這個簡介?你的家人沒有跟你說過這位‘鄰居’?學校不曾要你們拜訪朱自清故居?你們不曾學過朱自清的散文?”所有的回答都是:“沒有”。我與張志唏噓相對。此刻,我有些凄然,并不是凄然孩子,而是凄然我們的教育(學校教育、家庭教育、社會教育),那是怎樣地一紙空談!
  故居負責人李東軒女士接待了我們并親自講解。
  據李女士介紹,朱家在揚州曾先后住過七處地方,這是僅能找到的居所,其他的早已被毀,無蹤跡可尋。之所以稱為“朱自清故居”,是因為朱自清先生第二次結婚后曾攜陳竹隱女士回揚州省親在此居住10天。
  故居是典型的揚州民居,傳統結構的小四合院,稱作三間兩廂一對照,約六百多百平米,不大的門朝西開,門廳已辟為工作室。故居內保存著他的父母、庶母,以及他與陳竹隱住過的房子。有兩個大屋子已辟為展覽室,述說著朱家的歷史和擺放著朱自清的作品。
  不大的院子內豎立一尊漢白玉的朱自清全身雕像,背景墻面是江澤民同志題寫的“清芬正氣傳當世”詩句。此尊雕像與清華大學內的一尊頗為相像,神態清秀而睿智、儒雅且剛正。就是在這尊雕像前,我十分流利地大段地背誦了朱先生的散文《我是揚州人》。李東軒女士聽得入了神,連連驚奇。我也驚奇我自己,因為,我向來記憶力不好,背功極差。可是今天在朱先生面前我卻有了超常的發揮。
  我告訴李東軒女士,在我的成長中,朱自清先生的人品與學品給了我很深的影響。他的許多散文作品雖不是氣勢恢弘,卻能敲擊我們的靈魂。諸如《背影》、《給亡婦》、《兒女》、《擇偶記》等意境深遠、回味綿長、真切感人,給我們的價值觀帶來“自清”的力量。作為現代知識分子的典范,他的精神、情操、秉性、文道與人道的相融——為我們留下了一筆豐厚的精神財富!冰心曾于1992年為故居題字稱朱自清先生為“揚州人杰”。
  李東軒女士告訴我,2008年是朱自清先生誕辰110周年,全國各地,也包括許多海外華僑自發地寫來紀念文章,可謂盛況空前。平日也經常有人攜帶鮮花來憑吊這位逝去的文人、斗士。而每位來訪者都是由衷的、愛戴的、敬仰的。似乎每一個來訪的人都與朱先生有過深深的交往。
  故居的展覽室懸掛揚州校友敬題七律一首:“數櫞瓦屋古城南,架列叢書幾案閑。幽靜荷塘遺夢冷,心酸背影感時艱。病軀傲對嗟來食,瘦骨甘熬霜凍寒。濁世自清留正氣,二分明月照松軒。”
  我默誦著,緩緩地離去了。

揚州”雙博館: 奇緣妙品,可遇不可求

  揚州雕版印刷博物館是一個現代化的建筑,與揚州歷史博物館合而為一,因此也稱“雙博館”。由于參觀時間緊迫,只好走馬觀花。
  揚州有2500年的城市歷史,是人文薈萃的文化名城,在其漫長的發展過程中,伴隨經濟的幾度繁榮,積淀了璀璨的人文文化,諸如,文學、藝術、文物典籍、工藝制作等都有獨到之處。
  當年李白送別好友孟浩然赴廣陵時寫下:“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的詩句。當時李白還未曾造訪過揚州,卻用“煙花三月”想象揚州日暖花繁、岸柳婀娜的畫卷,可見揚州當時“社會充盈,人文泛彩,風雅不盡”的景況。
  朱自清先生在他的《揚州的夏日》里寫道:“揚州從隋煬帝以來,是詩人文士所稱道的地方……直到現在,你若向人提那首讓人醉意朦朧的《春江花月夜》…… ”
  今人盛情贊頌揚州者,當屬宋振庭先生,四十多年前宋公曾任我的家鄉吉林省宣傳部部長,被家鄉人譽為“大才子”,后調至中央。解放初期他曾為搶救《四庫全書》藏本多次奔波于揚州。因此,他曾言道:“揚州文化是綜合的中華民族文化,不管愛好什么的人,都可以找到他的所愛。”他列舉揚州的古跡、詩文、繪畫、宗祠、飲食、園林、藏書諸方面的造詣,情不自禁地說:“揚州是喚起中華民族自豪感的好地方。”
  然而,博物館的歷史更側重于不同歷史時期揚州的經濟繁榮,而人文歷史卻占了極小的篇幅,令人有些遺憾。論壇演講時,我直陳我的此見,建議市政府在未來作些調整。我還有意發揮說,一個城市的繁榮離不開人文文化的支撐,而一個城市的歷史也離不開人文文化的根脈;真正的繁榮是人文精神的繁榮,真正的城市歷史是人文精神撰寫的歷史。古今中外概莫如此!此意見是否被接受,我不得而知。
  導游介紹雕版印刷館內藏30萬張版片,是明清時的文物,已采取了恒溫防濕技術,盡量將它們保持得完好。這可能是國內不多的館藏雕版文物。
  雕版印刷館還專辟了一個現場演示的區域,我被現場展示才藝的兩位師傅所吸引,一位在寫樣,一位在雕版。刻字師傅告訴我,寫好的字貼到木板上,而字都變成了反字,木板材質十分堅硬,一天只能刻半版(大概A4紙的一半)。我問師傅帶了多少徒弟?他說,現在的年輕人幾乎沒人愿意學,面臨著失傳。由此聯想到近現代印刷業之前的讀書人、出書人之艱難、之執著。先賢們為后人留下了浩如煙海的經書子集,留下了讀書人的情趣與樂趣,留下了寫書、出書與讀書的神圣。倒是現在科技發達了,出書易如反掌。出書成了“敲門磚”,讀書成了“稻糧謀”。孩童讀書“讀死書”,青少年讀書“死讀書”,成人讀書“讀書死”。哀哉!
  我歷來對寫得一手“好字”的人刮目相看、報以尊敬,往往會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這個情趣來自我的早期家教。我的父親對他的孩子們要求最多的是:“字與文章都要寫好。因為字如其人,文如其人。”
  離開刻字師傅我便來到了書寫字樣師傅的面前。征詢他可否允許我站至他的身后,欣賞他如何運筆寫字。師傅說,當然可以。當我走向他的身后,正見他鋪展開一幅藍底金粉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并對我說,這幅“筆跡”送給你。我以為他在向我推銷作品,便問:“該給您多少錢?”“哦,我是送給你的”,他說。我說:“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又說:“江澤民昨天來過,我也送了他一幅字。”隨后他拿出一個本子,讓我簽字留名。我寫下了“奇緣讓我獲得如此妙品”,真乃是可遇不可求也。他告訴我,他叫芮名揚,研習一輩子書法,現已退休,聘到這兒做現場演示。邊說邊拿出一個絲綢貼面的包裝盒,小心翼翼地將字幅卷起,放入盒內。我問他這樣一幅字需寫多久?他說:“半天時間,要一氣呵成,且不能有筆誤。”
  我驚喜于這突如其來的“緣”與“贈品”。也讓同行的幾個人羨慕不已。回來的路上我思忖著:“心經”與“休閑”彼此是心照不宣的,我與芮先生也是心照不宣的,雖然此前在茫茫人海中誰也不知誰。

揚州何園,竟是何祚庥院士的祖宅

  何祚庥院士是我多年的老師。1995-1996年間我在北京大學作訪問學者時,他與龔育之、孫小禮都給我們講過科學方法論和認識論的課。在校期間我也一直參與對“偽科學”的批評與批判。龔老師何老師作為于光遠的同事、學生、朋友,大家相處甚好。我后來從事休閑研究也沒少得到何老師的點撥與扶持,百忙之中的他有時會抽出時間參加我的休閑會議。
  何老師是國家京劇院吳江院長的顧問,排出新戲有時會邀請他。何老師知我喜歡京戲有時便邀我一同前往。有一次,我問他,您是一個科學家,怎么會喜歡京劇呢?他說,“是從小受家庭影響。”我說:“您不會出身梨園世家吧?”他說,“當然不是。但是,我家當時在江南可算是名門望族,時常家中會有戲班子前來演戲,那個時候我只有5、6歲,常跟家長聽戲看戲,受到熏染。”找到了何老師為何成為戲迷的原因,卻忘記了問何家祖宅在何方?倒是這次在何園的祠堂族譜中當我發現“何祚庥”的名字時,才意識到,這就是何家的祖宅呀!
  哇噻!
  曾有清代人評價“杭州以湖山勝,蘇州以市肆勝,揚州以園亭勝”。走過看過,此言大概無誤。據有學者考證,在“揚州明清園林位置圖”上,密密麻麻的標注點有106個,幾乎覆蓋了現在揚州的古城區。然而,這些建筑,或毀于凋零(失修)、或毀于戰火、或毀于家庭衰敗,當然也有在當今城市化進程中的人為毀壞,而且時間至今不足20年,甚為可惜。
  何園是幸存下來不可多得的幾處大宅院之一,據何祚庥回憶說,抗戰期間當地一大軍閥以“買”(只象征性地給了一點錢)的方式霸占了何園。解放后被軍隊接管,因此,何園得以保留。
  何園,又名“寄嘯山莊”,是清乾隆年間雙槐園的舊址,屬清代后期揚州園林的代表作。清同治年間,道臺何芷?在雙槐園的舊址上改建成寄嘯山莊,占地14000余平方米。園名取自陶淵明“倚南窗以借傲……登東皋以舒嘯”之意。
  據網上資料介紹:
  “全園可分為東西兩個部分,以兩層串樓和復廊與前面的住宅連成一體……西園空間開闊,中央有一個大水池,樓廳廊房環池而建……池西的復廊南有一幢三開間的兩層小樓,獨占小院的一角,樓前山石峻峨,清靜幽雅……何園雖是平地起筑,但卻獨具特色。通過嶙峋的山石、磅礴連綿的貼壁假山,把建筑群置于山麓池邊,并因地勢高低而點綴廳樓、山亭,錯落有致,蜿蜒逶迤,山水建筑渾然一體。”
  何園——準確地說是何家,有三點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一是,何家家風。這從廳堂懸掛的訓、規、戒、律中可見一斑。何園始主何芷?立《何氏家規十一條》,依次分別是:孝敬親長之規;隆師親友之規;鞠育教養之規;節義勤儉之規;讀書寫字之規;出處進退之規;待人接物之規;飲食服御之規;量度權衡之規;撐持門戶之規;保守身家之規。
  其中《讀書寫字之規》尤為引起我的興趣與思索。大致內容是:“子弟讀書之成否,不必觀其氣質,亦不必觀其才華,先要觀其敬與不敬,則一生之事業概可見矣。學問之功全在講貫。而講習之要,必須講后自己細看,著意研窮,潛思默究;逐句綢(chōu)繹,逐章理會;方才得其旨趣。略有疑惑,即為質問,不可草草揭過。”何家,嚴規厚學重教、詩書禮儀傳家,先后出現了祖孫翰林、兄弟博士、父女畫家、姐弟院士。
  二是,何家主人的“仁義厚道”。二樓的一個居室內,在懸掛的兩個大幅照片前引起了游客們長時間的駐足。原來照片并非園主,而是何家的傭人楊媽和她的女兒。這樣“卑微”的一對母女何以在何家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導游告訴我們說,楊媽為何家帶大三代子孫,扶持所有的孩子如同己出,并使三代孩子都茁壯成長。何家并沒有因為楊媽是“下等人”而瞧不起或慢待她,相反,是平等相待、禮貌相待,晚年得到了何家高度的褒獎與厚愛。所有的游客聽完介紹都由衷地發出嘖嘖的贊嘆聲——稱贊何家為人的大義與厚道,稱贊何家幾代人對踐諾家規的身體力行。回來后,我又與何祚庥老師取得了聯系,何老師說及此事,還少不了對楊媽的一番感激。另外,好像說楊媽的女兒后來的教養也很不錯。
  三是,何家“片石山房”景致的獨具匠心,特別是“鏡中花”、“水中月”兩個景觀,引起游人不住的贊嘆。據說,這是明末清初石濤大師的“人間孤本”,片石山房的廊壁上開出了一些透窗,卻獨有西邊的一個不加透窗,而是鑲嵌了一面大玻璃鏡子。透過鏡子,園中美景可盡收眼底。片石山房正中有一洼池水,站在池水的南側,可見水中有一輪清晰的明月,并隨腳步的移動,水中的月亮由滿到缺,幻化無窮。導游說,這是石濤大師帶來的佛理景觀----鏡花水月。
  在離開何園的時候,同去參觀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同樣一句話:“我們現在的房子還是房子嗎?”是啊,我們的房子還是房子嗎?我想,我們決不是以自己所住的房子與何園比,而是由此聯想很多。比如,我們現在的家還有家規家教傳承嗎?富裕起來的家庭除了物質的奢華外,還能在別墅花園中找到大義與厚道嗎?在形狀雷同、內容雷同、“主人”雷同、頤指氣使雷同、奢華雷同的豪門大宅中尋得到書香氣息嗎?能在高墻深院的花園中找到寧馨與質樸嗎?能在富翁的后代中不看見金錢的影子嗎?能在歐式庭院中看不見劣質的建筑復制品和贗品嗎?在幾個富翁(暴發戶更確切)的臉上你能讀出儒雅與書卷氣?……
  房子為何物?不錯,是遮風避雨之場所,更是安身立命之殿堂。“立命”沒有家規家教,何命之立?沒有詩書禮儀,終歸,房子不是房子、家不是家、命不是命。
  我在離開揚州的前一天晚上,知道何祚庥老師與楊振寧教授也在揚州,便給他的手機打了電話。我告訴何老師,我造訪了他的祖宅,在何家族譜中看到他的名字。何老師哈哈大笑起來!遺憾的是,本打算與何老師同游何園,由于第二天我們時間上的錯位喪失了機會。回到北京后,我們又互通了電話,約定下次機會共同再訪何園。

采石磯:詩圣的醉酒地

  安徽師大老校舍位于赭山腳下,面對鏡湖。自然環境對得起這所具有80余年的大學。應方院長的要求給師生們講了以“宜居城市與和諧社區”為題的講座。整個安排有半天的空閑時間,方老師建議我游覽位于馬鞍山境內的采石磯。我是客隨主便、聽從指揮。
  采石磯距蕪湖市約40公里,李白的衣冠冢在此。據介紹:采石磯畔的太白樓始建于唐代唐元和年間,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的歷史。太白樓與岳陽樓、黃鶴樓、滕王閣齊名,并稱“長江三樓一閣”,素有“風月江天貯一樓”之美譽。
  傳說李白在此醉酒溺死于長江,死后“騎鯨升天”。而且有多個詩篇為證,如梅堯臣在《采石月下贈功甫》中還寫道:“不應暴落饑蛟涎,便當騎鯨上青天。”李俊民《李太白圖》:“謫在人間凡幾年,詩中豪杰酒中仙。不因采石江頭月,那得騎鯨去上天。”依我看來,這些詩句不過是寫詩人對李白之死的想象與思念而已。
  但從采石磯的歷史看,這里的確是歷代文人墨客游賞與休憩之地。文字記載:謝眺詠采石磯有華章、李白醉酒磯上斗酒留詩百篇、陸游寫下《入蜀記》、黃仲則太白樓賦詩;現代文學家郁達夫有《采石磯》小說、郭沫若作《水調歌頭?游泳》。一千多來年,采石磯,山麓臨江絕壁、峻滑奇險崢嶸,凸顯這邊風景獨好。登高望遠,可見煙鎖大江、雨霧籠罩,猶如一幅天然水墨畫。怎不吸引文人墨客至此!采石磯因歷代人文學士所浸染,怎個不神性與神圣!
  采石磯最高處矗立著“三臺閣” (又稱文昌閣,始建于崇禎十五年即1642年),內有當代著名學者余秋雨題寫的“三臺閣題記”。題記篇幅不長,刪繁就簡、一氣呵成。既有歷史縱深感,又有史詩般的氣魄。讀罷亦悅目,亦令人回味。
  離“李白衣冠冢”處不遠,是中國當代書法家林散之墓地與紀念館,院內恬靜、滿目青翠。為長江繼續擔當著文化使命。
  游覽當日乃春風習習、細雨飄灑,讓人感到陣陣仙逸灑脫、欲醉欲狂,眼前跳躍著那尊矗立在半山腰的李白呼嘯著的雕像。可是,當余秋雨在《三臺閣題記》的收尾處所寫“長江到此,完成了文化使命,再往前就是商業使命了”的結語時,我的所有愜意與仙逸都戛然而止。

胡適故居

  胡適是我景仰的人。20世紀80年代初就讀過有關他的傳記書籍,得知他在臺灣任中央研究院院長時推行美國的科技與教育體制。記得看及此,我心中對他有甚多抱怨,為啥去了臺灣,而不回大陸。后來曾特別關注有關胡適的作品,如果當時不是學力有限,恐怕今天我就成了胡適研究的學者了。
  胡適在中國現代文化思想史中應有重要一席。不論他在新文化運動中,還是在他學貫中西的研究中都有杰出的貢獻。他提倡的“大膽假設 、小心求證”的治學方法曾給予莘莘學子們以重要的影響和啟迪。
  1998年我訪問美國康乃爾大學時,該校STS專業的帕池教授在接待我時,按照美國大學的習慣,把客人先帶到校園內的藝術館參觀。我在康奈爾大學藝術館的亞洲展廳的顯要位置看到了胡適贈與母校的多種文寶,好像包括李鴻章還是康有為的手書條幅,齊白石的畫作,以及瓷器、青銅器之類的東西。當時帕池教授是剛剛從英國的大學應聘而來,對胡適的了解不多。
  我對胡適的婚姻深表同情。胡適3歲喪父,時年23歲的母親寡居將他帶大。13歲時即將赴上海求學,臨行前母親為他與江冬秀定了親。1917年秋天,胡適尊奉母命,在老家與比他大一歲的江冬秀舉行了新式婚禮。此時胡適已獲得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哲學博士后,并應聘到北京大學做教授。胡適的婚姻曾名列民國七大怪事:一個新文化運動的主將,卻娶了一個沒文化的鄉村女子。招來過很多批評,據說陳獨秀就曾當面痛罵胡適,要他離婚。
  后來的胡適不僅沒有與江冬秀離婚,而且白頭偕老。個中滋味如何,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對此相關的文章有各種詮釋與揣測,亦真假難辨。在故居的第二展室中,掛有一幅胡適與江冬秀晚年的合影照,二人的相貌都是安詳的。江冬秀的相貌比我想象好得多:體態略胖,身著一襲黑色旗袍,好像仍打發髻。面容端莊慈祥,是一個見過世面的神態。看過后,我對同行的人說:看來,胡適是影響了江冬秀的,她的臉龐映出了雅氣。只是胡適的壽命太短,享年不過71歲。難道安詳背后隱匿著苦痛與無奈?胡適是“殉道”還是“孝道”?誰知道呢!
  胡適故居坐落于績溪上莊村,這里青山綠水,盡管村子的現狀不那么好,但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塊風水寶地。
  小車停靠在村子入口處。我們七轉八繞,在經過了“胡開文故居”后才繞到了胡適的故居。故居呈徽派建筑風格,青瓦、馬頭墻、三開間、兩層樓,前庭有天井,兩旁有廂房。樓下的堂屋已辟為庵堂。堂屋正中墻上有胡適掛像,兩旁有蔣介石的挽聯:“新文化中舊道德的楷模;舊倫理中新思想的師表”。這個評價對胡適還蠻貼切。透過這副挽聯多少看到蔣介石對胡適婚姻所表示的無奈。
  其實胡適自1904年離開上莊村到上海求學后,就很少回鄉了。研究者說:也許只有三件事和胡適相關了——1917年底他的婚禮,一年后母親的喪禮,以及抗戰期間,上莊村民給胡適上匾慶賀他的五十大壽,并改村名為適之村。但是胡適并未回鄉。
  據蔡元培先生考證,績溪胡氏家學淵源,“這個在十八、九世紀便以漢學聞名的書香望族,其遠祖可直溯至十一世紀《苕溪漁隱叢話》的作者胡仔。那位抵抗倭寇的名將胡宗憲,也是他們一家。” 但是胡適對此作了否定,他說:“這個世居績溪城內的胡家,與我并非同宗。”他覺得中國的族譜都中了源遠流長的迷信的毒。“ 家家都是古代帝王和古代名人之后 ,不知古代那些小百姓的后代都到哪里去了?”由此可見胡適“小心求證”的一貫風范。
  胡適故居的院子比較寬敞,院中有胡適半身塑像一尊,做工并不細密,底座無任何文字記載。兩個展室的照片與實物都沒有采取保護性的措施,看似一點一點地被風蝕著。門票不貴,成人15元一張。問過講解員得知每年的訪客能有萬余人,而且現在來的人愈來愈多。
  在院中見一長者,問過方知是胡適的侄孫兒,便聊了起來。他告訴我,前些年國家撥了40萬元款項對老房子加以修繕,他也將祖宅留給他們那一支脈的房子騰了出來,形成了現在“胡適故居”的格局。他說他從未見過這位侄爺,但是為這位侄爺而驕傲。我還問他,“胡適的兒孫是否來過這里?”他說,“沒人來。現在胡適只有一個兒子在美國。前些年曾邀請他回來,但一些原因沒能回來。現在他的年歲大了,似乎沒有回來的愿望。”
  從胡適故居出來,回首望見門楣上一方匾額“胡適故居”,并未留意這幾個字是由誰寫的。想著一邊覺得此行聊以表達心愿,一邊覺得胡適故居中的陳設之于他的貢獻而過于簡單。期待政府對胡適故居有一個長遠的規劃。無論如何,胡適是應該被銘記的,對個人也好,對國家也好。終究他是一個杰出的學者!是中國新文化運動的主將!

皖南文化的尋訪

  從蕪湖到黃山,從地圖上看,途徑宣州、績溪和歙縣。宣州是產宣紙之地,績溪有胡適故居,歙縣是歙硯的原產地。這幾處都在我此行參觀計劃中。我原本是打算乘大巴車前往的,但是方老師說乘小車便于到達這幾個地方。
  我們師生5人一同上路。當司機王良平聽說我希望去宣州參觀宣紙博物館,便訂正說,宣紙發源地和博物館不在宣州,而是在涇縣。聰明的小王便重新幫我設計了行車線路。
  小王師傅不僅車技好,而且深諳徽州文化,便也成了我此行的高級導游,一路與我相談甚歡,使我對?南文化充滿興趣,對這里的自然山水充滿興趣。越往車行的前方走,景致越好,讓我目不暇接。
  筆墨紙硯是皖南文化的主要代表,到了皖南必然尋訪筆墨紙硯之源。很快我們就到達了坐落在涇縣內的“中國徽州宣紙博物館”。我在這里買了宣紙(熟料)、宣紙折頁、扇面、筆、墨等。參觀了宣紙博物館。看見了漫山遍野晾曬的原料(當地產檀木樹皮),了解了整個宣紙生產的過程,工藝相當復雜。據民間傳說,蔡倫辭世后,弟子孔丹造紙于皖南,很想制造一種明潔白凈的紙為老師畫像,以表緬懷之情。后在山中偶見一棵青檀老樹橫臥溪上,因經流水終年沖洗,樹皮綻開,露出縷縷纖維,細長、潔白而堅韌。孔丹大喜,取以造紙,經反復試驗,宣紙乃成。至宋代,徽州、池州、宣州等地造紙業逐漸集中于涇縣。而涇縣屬宣州府管轄,因而得名為“宣紙”,亦稱“涇縣紙”。北京琉璃廠所賣宣紙均來自涇縣。
  據邸永軍文章說:宣紙具有韌而能潤、光而不滑、潔白稠密、紋理純凈、搓折無損、潤墨性強等特點,并有極強的滲透、潤滑性能。寫字則骨神兼備,作畫則層次分明,成為最能體現中國藝術風格的書畫紙,國畫所云之“墨分五色”即干濕濃淡黑,其實就是落筆于宣紙后,依托其潤墨性控制水墨比例而出現的深淺濃淡之紋理,墨韻清晰,層次分明的獨特藝術效果。由于特殊的工藝,使其形成了耐老化、不變色、抗蟲蛀的優勢,獲得了“紙中之王、千年壽紙”的贊譽。
  我在讀小學的時候,學校是開大字課的,年輕的時候有一小段時間演習過毛筆字,但均未使用過宣紙,所以對宣紙沒有太多認識。近些年,每去琉璃廠都買些宣紙信箋回來,卻總沒能力去用,因而現在攢了一抽屜。料想它們在我的晚年中都能派上用場。
  離開涇縣,便參觀了胡適故居。從胡適故居往前行約20分鐘,在一個名叫“紫園”景點旁邊的小飯館內就午餐。餐畢已是下午3點,我們一干人馬又匆匆上路。
  進入歙縣,訪問了徽州老城,老城墻依然被保留,雖然有些斑駁與滄桑,但是仍不難想象徽州當年的勝景與繁華。徽商是推動中國近代資本主義崛起的一支重要力量,他們憑借著“惜食惜衣非為惜財緣惜福,求名求利但須求己莫求人”的理念,不僅創造了徽州的繁盛,也惠及了全中國。徽商在創造了宏大的經濟體系中,收獲了財富,然,仍流淌著“詩書傳家久,忠厚繼世長”的文化血脈。
  安徽省名取自安慶的“安”和徽州的“徽”。這兩個地方在舊時都是人文迭翠、經濟發達。遺憾的是,現在黃山市取代了徽州,徽州在地圖上已不復存在。安徽,只剩下“安”,而無“徽”了。不知當年是誰出的餿主意,好好的歷史文化名城都改了名字。
  如今之黃山,固然是群山之首,帶動了徽南的旅游業。倒是應了余秋雨先生的話,“完成了文化使命,再往前就是商業文化了。”這個商業文化在徽南的西遞、宏村也日趨呈現著。
  師大的車將我送至黃山市黃山區時已是夕陽西下,我要他們趕緊趁亮早早地往蕪湖返。此行真是感謝小王師傅一路的精彩解說,也感謝陪同的三位師生帶給我的靈感與激情。
  在黃山,我的工作很輕松,主要是協助世界麻將組織秘書長江選旗先生考察幾個項目。江選旗先生一再囑我,以休閑的心態在黃山待幾天,因此對我特別關照。當地一旅行社的陳總一直陪同著,為我們欣賞徽南文化提供了很好的幫助。
  黃山位于安徽南部,是我國最著名的山岳風景區之一。黃山古名黟山,唐代時,傳說古代軒轅黃帝曾在這里修真煉丹,得道升天。于是在天寶六年(公元747年),由唐玄宗親自下令,改名為黃山。據有關資料載:黃山有千米以上高峰77座,山中林木茂密,古樹繁多,森林覆蓋率達86.6%,有植物近1500種,動物500多種。特別以奇松、巧石、云海、溫泉“四絕”名冠天下,而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各異,被譽為“人間仙境”。 1990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受世界保護的人類自然遺產目錄。
  不僅如此,黃山的歷史文化沉積豐厚,歷代遺留的寺廟、亭閣、盤道、古橋和摩崖石刻共200多處,散布在名峰秀水之間,增添了不少古雅意趣。與黃山腳下徽派古典建筑藝術相映成趣。
  一直陪伴我們的陳總,也是獨出心裁地把我們帶到尚未開放的黃山西門,從另一條路看黃山的雄姿。一路只有我們5個人,5個五六十歲的人都像小孩子一樣快樂著——聽著那潺潺的峽谷流下的溪水聲,觀著那雨后春筍競相“拔地而起”執拗的樣子,嗅著春茶樹散發在空氣中的清香,望著黃山峽谷地帶的險峻與巍峨,看著那色彩繽紛的映山紅倔強地傲放在陡峭的山巒中……
  坐落在黃山市內的老街,仍保留著徽南建筑的風格。店鋪一家連著一家,主要經營文房四寶和當地土特產品,尤以賣硯的多。
  一般賣硯的店,上好的硯品往往擱置在不顯眼的地方。待老板觀察你懂點硯,便問“看看老坑的硯嗎?”后來得知老坑硯有“唐坑”和“宋坑”之分。其實真正的“唐坑硯”(即唐代開發的硯坑)和“宋坑硯”(即宋代開發的硯坑)現在已極為少見了。
  我在老街購得歙硯兩方:一方約有直徑45厘米,8厘米高,重達近20公斤,屬眉紋硯一種,硯品名:云海旭日;另一方是自然山水。兩方硯品質雖不屬上乘,雕工亦屬平常,但古樸自然,人工雕琢的成分不多。當硯臺托運到家后,撫摩著這兩塊“拙樸”的石頭真讓人有點愛不釋手。江選旗秘書長看我一路選硯,情趣盎然,在宏村購得一方“水牛圖”歙硯贈予我。同樣,讓我喜不自禁。
  張中行先生在世時,曾讓我欣賞他家中幾方硯臺,還曾帶我去京城一董姓硯臺收藏者的家中觀硯,并講解了相關的品硯知識。大約在1997年他又幫助我和我家先生在北京南池子內“皇史?”中開設的“名硯齋”選中一塊大約10厘米厚、60厘米長、50厘米寬的大歙硯一方,價格不菲。張先生說,老坑的歙硯可能基本沒有了,這塊可能是最后的作品。這塊硯的形狀以及雕工都古樸、自然。聽了他的話,我們當即買了下來。遺憾的是,幾次想請先生寫一個“硯文”,但覺得太勞先生的大駕,最終也沒有向先生提出。有幸的是,中行老玩賞硯品的情趣多少也影響了我,并在日后受用。
  徽南的西遞、宏村距黃山市幾十公里的路,幾年前入了“世界物質文化遺產”的名錄,現在已聞名遐邇。宏村雖是老去的體態,但是風姿綽約的徽南建筑村落仍被完整地保留著,而徽南文化的精髓:“儒家禮教,堪輿風水,家族譜系,徽商世俗”仍歷歷在目。尤其宏村和天生的風水環境,其景自然而古樸、含蓄且柔情,猶如一幅大寫意畫。
  宏村人工古水系,始于600多年前,融入了《易經》堪輿學的理念,設計者為家家戶戶用水便利,采取了“水圳九曲10彎,大小圳分流、動靜結合、分布均勻”等設計方法,既體現了以人為本的理念,又不韙天人合一的思想。至今,大小水圳仍靜靜地流淌著清清溪水——我行我素、依然如故地冷眼觀看著外邊世界的變化。
  當然,徽南的磚雕、木雕、石雕、粱雕極具代表性,并也基本完好地保留著。我在那里買了兩本書:一本《水脈宏村》,另一本《歙縣民間古楹聯集粹》,內中的圖片和文字都很優美,對徽南文化做了最好的解讀與傳播。
  然而,這兩個村正在面臨一個“轉型”,它正由文化述說、文化承載,向商業述說、商業承載的轉化。原本恬淡寧靜的村落,已然變得吵嚷躁動。許多藝術院校的學生來到這里,整個村子到處都是他們寫生習畫的身影。不知可真有創作激情和靈感噴薄欲出。
  游客密匝匝地穿梭在各條巷子中,被導游快速地牽引著……
  據當地村民講,村里的年輕人大多都跑到城市去了。老家的文化傳統,諸如“傳家禮教?三物,華國文章本六經”、“清風明月來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早已漸行漸遠于他們了。
  是啊,時代變了,城市變了,村子變了,人能不變嗎!突然想到“萬變不離其宗”。這“宗”是什么?誰還來買它的“賬”呢?

南京:玄武湖畔留有我一段美好的記憶

  我第一次到南京是在1977年的深秋。那個時候我在中國科學院應用化學研究所宣傳處工作,領導派我和我們處的大老郭到上海、南京購置放電影的器材。大老郭時年50歲上下,長得人高馬大,所以大家都這么叫他。那時,他在處里負責放映電影和器材管理。
  我們是從上海到南京的。到達南京是晚上,天下著大雨,乘坐公交車到了玄武湖附近的一個旅館。旅館是老房子,記得房間內有木板隔段,還要跨過很高的門檻,三個人一間。到達旅館我已成“落湯雞”,凍得我瑟瑟發抖,尤其讓我心疼腳上穿的從上海剛買的一雙新布鞋,已然被泥水浸得不成樣子。入住時,房間已有兩位年輕的姑娘。看我身上被雨淋成的樣子,她們便熱誠地幫我脫衣服、脫鞋。然后一位拿出衣服披我身上,還有一位很快端來一盆熱水讓我燙腳……她們滾燙的心很快就將我的寒冷驅除掉了。
  臨睡前,我們幾個躺在床上聊著天,得知她們來自宜興。她倆告訴我,宜興是出產紫砂壺的地方,那里的泥土很特殊。我告訴她倆,我是東北人,在長春工作,剛剛成家在北京。聽到我家在北京,她們變得激動起來。她們迫不及待地問我,“天安門什么樣子?那是中國人的心臟呀……”她們當時激動的樣子,至今我記憶憂新。
  第二天一早,天仍下著小雨,可我還是決定出去游覽。其中的一位姑娘拿出一雙新買的皮鞋,要我穿上。我死活不肯,她們卻一定讓我穿上。最后,我拗不過她們,只好穿上她們的新鞋上路了。
  此后,我們成了朋友。給我穿新鞋的女孩與我保持了大概有七八年的書信交往。她從宜興寄來大顆粒的宜興產栗子,后來與一個現役軍人結了婚,并隨信寄來了她與丈夫的合影照。我也給她寄過什么東西,我忘了。再后來我們彼此都沒了音訊。可是在我的舊信札中、在我的老照片中、在我的內心深處都記錄著這段歷史,盛裝著她們暖暖的情誼。
  每次來到南京,我都會想起這段往事,向我的新老朋友們述說這段美好的故事。只是每次講完,會情不自禁地感嘆,今不如昔,如今的人更多的是戒備、冷漠、市儈。
  此次,在南京有半天的空閑時間,決定閑游玄武湖。南京火車站的正對面是玄武湖,相隔不遠是近年開放的神策門。
  天下著雨。我決定先去“神策門”。神策門外車水馬龍人聲鼎沸,而神策門內卻空空蕩蕩安安靜靜。除去售票站的兩個人,在城門樓下有一清潔員。我拾階而上至城門樓上,也只有一位清潔員。我便與他攀談起來。他告訴我,神策門剛開放沒幾年,解放以來一直被軍隊的油庫所占用,成為軍事禁區,所以神策門始終神秘。2001年南京市政府啟動明城墻風光帶規劃,神策門月城公園建成,2006年神策門正式開放。這位清潔員還告訴我,神策門雖地處繁華地帶,可來這兒的游客很少,不知為什么。城樓上有一新修復的大殿,現已辟為“神策門歷史展覽館”,內陳列一些圖片和實物介紹其歷史。
  參觀過后得知,明朝南京留有13個城門,現在僅存5個,其他的均已被毀。說起南京老城門,民間有句順口溜:“內十三,外十八,一個門栓朝外插。”這個被人形容為“門栓朝外插”的城門指的就是神策門。相傳,神策門由朱元璋的軍師劉伯溫親自勘察籌劃建造,出入城門要經左右門洞,平日只開一門,“急時酌開一洞”,它充分體現了朱元璋因地制宜,在不同地段、不同環境條件下采取不同方法的筑城思想。神策門城門在里,甕城在外,甕城門也不正對著城門,而是開在甕城的東北角。順口溜形象地概括了它特殊的建筑形式。如今的神策門是南京保存較完整的城門,甕城、券門及三開間的歇山頂城樓仍在。
  神策門外蜿蜒著一條護城河,河水泛白,表明有污染源,與周圍的景致、與六朝古都、與休閑城市都不盡協調。難怪,去年南京被評為“休閑城市”時,副市長陳剛丟下沉甸甸的話、也是沉甸甸的心情說:“南京作為休閑城市的發展還任重道遠。”
  南京知我喜歡雨,所以每次我的到來都是以“雨”相待,多次到來多次都會碰上雨。從神策門出來,雨下得愈發的大。我脫下身上的外衣披在頭頂,決定再游雨中玄武湖。
  從正門入玄武湖公園,全景湖面映入眼簾,遠遠望去籠罩在煙雨中的姊妹橋與環周煙柳,形成了一幅自然山水畫面。如仙境,如大寫意中國畫。陡然,我心中升騰著醉意。
  雨越下越大,我搭乘了電瓶車在花紅柳綠間、在雨打芭蕉聲中從不同的角度欣賞著玄武湖。據介紹,玄武湖景區總面積472公頃,其中湖水面積368公頃,陸地面積104公頃。湖中分布著各具特色的五塊綠洲,五洲之間橋堤相通,別具其勝。然而,誰會想到歷史上玄武湖曾有數次不同形式的“消失”呢?北宋王安石實行“廢湖還田”,使玄武湖消失了兩百多年;到了明初,玄武湖成了皇家禁地----存儲全國戶籍和各地賦稅全書的黃冊庫,雖是世界檔案史上的一大奇跡,玄武湖卻成了一帶禁地,與外世隔絕二百六十多年。
  如今的玄武湖,我想一定是玄武湖歷史上最美的一段時空,但是隱約中有再次“消失”的不安。看那湖中五個島子近年玄武湖公園引進的許多大型娛樂項目:如玄武門右側是一個占地3000平方米的跑馬場;右側湖面有水上運動學校;臺菱堤西側還有高爾夫球俱樂部和標準網球場;湖中心的游樂場所等等,分別被不同的經營商占據著、叫賣著、分割著。整個玄武湖還將怎樣規劃、發展?回歸更多的自然生態,還是注入更多的商業氣息?搞不好玄武湖的再次“消失”或者“變異”是遲早的事。離開時,我的心卻忐忑起來。
我曾說過,只要我來南京,就一定去中山陵拜謁孫中山先生。此行竟未遂心愿,留下不恭,留下遺憾。


  2009年4月中旬應揚州市政府的邀請參加“揚州2009煙花三月國際經貿旅游節”,在那里停留3天后,應安徽師范大學的邀請到該校做了一場講座,之后應國際麻將組織秘書長江選旗的邀請參加考察了那里的項目。連來帶去共10天。

  朱自清先生祖籍為浙江紹興,“不過紹興我只去過兩回,每回只住了一天。”“我家跟揚州的關系,大概夠得上古人說的‘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了。所以揚州好也罷,歹也罷,我總該算是揚州人的。”(見朱自清散文《我是揚州人》)

  張若虛,唐代詩人,一生僅留下詩詞兩首。《春江花月夜》為“孤篇橫絕”,曾被聞一多先生譽為“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春江花月夜》是中國古典十大名曲之一。

  全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回到家中上網查閱了芮名揚師傅,得知他接待了到眾多的名人要客,包括劉云山、連戰、李源朝等。是揚州不可多得的人才。

  姐姐王承書中國科學院院士、工程物理學家、我國核同位素分離科學的學術奠基人、為我國第一顆原子彈成功爆炸作出了卓越貢獻。弟弟何祚庥中國科學院院士,理論物理學家,北京大學科學與哲學研究中心博士生導師,也被稱為自然科學與人文科學“雙棲院士”。兩人均為何芷?的五代曾孫。

  此家教是指家庭教養、家訓傳承,而非輔導孩子牟取錢財的家庭老師。

  這里的主人指都是富豪人士。

  《三臺閣題記》余秋雨由此西溯一千多里,是二千三百年前中國第一位偉大詩人屈原的家鄉。他的吟詠地、流放地和自沉地,都在長江流域。在屈原自沉后的一千余年,又一位偉大詩人李白與長江難分難舍,他的死因,自唐以來就有溺江之說,且也在采石磯。他死時,另一位大詩人杜甫正在長江上游的西川,殷切地思念著他。千古詩魂,系于一江。
  也許是因為采石磯離屈原故鄉太遠,難于遙相呼應,上天又在兩端之間的中點黃州,放逐出另一位受盡折磨的大詩人蘇東坡,站在江邊歌吟大江東去。
  凡是大江大河總會留下詩人們的足跡,這并不奇怪,但我實在想不出世界上還有哪一條大河能與這么多大詩人生命與共、生死相依。因此,即便放到全世界,他也是無與倫比的詩歌之江。
  中華文明在本性上是大河文明,而黃河與長江卻有著不同的性格。如果說,中華文明的早期思考和豐功偉業大多是在黃河岸邊完成,那么,它的詩化風范則更多地托賴于長江。正是這種詩化風范,使中華文明由深厚走向瑰麗,由莊嚴走向輝煌。
  三臺閣始建于明代崇禎年間,后毀于兵燹,現馬鞍山市人民悉心重建,氣勝當年。此閣居高臨下,俯瞰蒼茫,應該比別處更能讀懂萬里長江。請看我們腳下這默默江流,千百年來穿越過戰火和霸業,浸潤過富庶和貧瘠,營造出美景和災象,誰能想到,它最終刻劃在大地上的,竟然是一個偉大民族人格深處的詩性秘藏。
  一代詩仙捉月地,千古畫卷采石磯。采石磯歷來是軍事重地,金陵門戶,是萬里長江的結穴處;采石磯更是文化重鎮,詩性的土地。瑰麗的山川和豐厚的文化底蘊,文人墨客為之流連、膜拜、謳歌。長江到此,完成了文化使命,再往前就是商業使命了。

  胡適(1891一1962),原名胡洪[馬辛],字適之,安徽績溪人。1910年留學美國,入康乃爾大學,后轉入哥倫比亞大學,師從美國著名教育家杜威,深受其實驗主義哲學的影響。 1917年初在《新青年》上發表了《文學改良芻議》。1917年獲哲學博士學位,同年回國, 任北京大學教授。參加編輯《新青年》,并發表論文《歷史的文學觀念論》、《建設的文學革命論》,出版新詩集《嘗試集》,成為新文化運動中很有影響的人物。1919年發表《多 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主張改良主義。1920年離開《新青年》,后創辦《努力周 報》。l923年與徐志摩等組織新月社。1924年與陳西瀅、王世杰等創辦《現代評論》周刊。1932年 與蔣廷[fu2]、丁文江創辦《獨立評論》。1938年任國民政府駐美國大使。 1946年任北京大學校長。1948年離開北平,后轉赴美國。1958年任臺灣“中央研究院院長”。胡適一生的學術活動主要在史學、文學和哲學幾個方面,代表著作有《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嘗試集》、《白話文學史》(上)和《胡適文存(四集)等。晚年潛心于《水經注》的考證,但未及定稿出版。1962年在臺北謝逝。

  當時,我特意拍了照片,但現在一時找不到,所以必須說明,也許上述提及的東西有誤。

  宣紙的傳統工藝大致可分為兩步:首先是將青檀樹的枝條先蒸,再浸泡,然后剝皮。曬干后,加入石灰與純堿或草堿再蒸,去其雜質。洗滌后,將其撕成細條,晾在朝陽之地,經過日曬雨淋,增其白色。然后將細條打漿入膠:把加工后的皮料與草料分別進行打漿,并加入植物膠如楊桃藤汁等充分攪勻。宣紙的選料非常講究,樹皮以兩年以上數齡之青檀枝條為佳,稻草則多用砂田水稻之秸桿,其木素與灰分含量較之普通泥田稻草為低。其后,便可用竹簾抄紙,抄紙是利用竹簾及木框,將漿料蕩入其中,經搖蕩,使纖維沈淀于竹簾,水份則從縫隙流失,紙張久蕩則厚,輕蕩則薄,手抄紙完成后取出竹簾,需以線作為區隔后重疊,并待水份流失部分,采重壓方式增其密度,便可進行烘培,烘紙是利用蒸氣在密封的鐵板產生熱度,以長木條輕卷手抄紙,用毛刷整平,間接加熱使紙干燥,同時進行品檢,就是成品的宣紙。再刷到炕上烤干、剪裁后整理成張。撈紙用的竹簾,須用紋理直,骨節長,質地疏松的苦竹。不然難以保證質量。(見邸永軍文“文房四寶”)

  黃山市與黃山區相距近百里路。黃山區域的重新劃分,不僅讓游客多走冤枉路,有時也達不到目的地,而且當地人感到十分混亂。老百姓們抱怨著。

  歙硯屬我國四大名硯之一,產于安徽古歙州龍山,得名為歙硯,歙硯始于唐代開元之初,用歙石制成的硯臺紋理豐富、維妙維肖,而石質堅潤、紋理縝密、發墨如油,稱譽于世界。石材品種有金星、眉紋、羅紋、紫云、金花等等,是中國“文房四寶”中之珍品。

  “皇史?”位于北京南池子大街南口路東,又名“表章庫”,即皇家檔案庫.始建于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隆慶二年(1568年)和清嘉慶十一年(1806年)均有修葺,是我國現存最完整的皇家檔案庫,距今已有460多年的歷史(《小康》雜志張志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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